“‘文化’一词用来指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所依据的共同观念体系，即该民族的概念设计，或共同的意义体系”①，它直接为人类提供“一些标准来决定是怎么样……可怎么样……觉得怎么样……该怎么样……以及应如何对应等” ②。文化品格就是民族“观念体系”的本性透露，也是文化现象的社会学指标。对文化进行的整体观照，是人类整体地参与、体验、理解、认同自身存在标准的理论呈现，即对文化概念的梳理、文化构成要素的解析、文化结构的探讨以及各种文化模式的相互比较等等。在动画文化的品格呈现中，动画文化的观念体系、文本形态以及人类自身在动画文化主控下形成的文化行为的考察是动画文化品格内涵的三个重要维度。

一、动画文化的观念品格

在动画文化中，观念体系是其重要的构成部分，是动画行为与动画文本在抽象精神层面上的集中体现。它通过动画文化的隐喻性再现，在物化对象的象征形式中囊括了一切超越个体之上的思想、信仰等抽象的价值体系。我们通常把这种处于抽象理念的动画价值体系命名为“卡通思维”，而把动画艺术的审美感知称之为卡通化体验。在人类的卡通化体验中，又可以直接解析为卡通现象的观念层次、文化理想、价值标准等等，其中动画的文化理想是动画文化中最基础与最核心的部分，价值标准是动画文化理想内在的细则化的度量衡。它从纵向则发展成了更加抽象的动画观念，从横向则扩展为文化行为主体的卡通趣味和审美感知。因而，动画文化的观念品格就是为人类提供幻觉享受和幻觉化存在的卡通思维，这种卡通思维直接演化成卡通文本所提供出来的一种率真的童趣化、情感表现的幻觉化、幽默的轻松化、愉悦的拟人化以及简洁的单纯化等几种人类自身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的动画体验与动画幻觉。

卡通思维在当下一个重要的明证就是FLASH网络动画的流行，特别是它与当下后现代文化心态的契合，迅速跃升为一种新的文本形式。当今被命名为“新新人类”的一族，就是卡通思维的典型体现。时尚与卡通化的造型、对由漫画改编来的电视剧的沉溺与模仿，都成为他们主体性的显著标志。因而，动画文化就是人类在借鉴各种社会资源后卡通思维的呈现，是对新的影像时代里人类卡通化存在方式的概述。由网络动画和动画电影共同构筑的动画文化已经成为当下社会中的一个重要的亚文化现象，这种现象直接为人类的影像文明启开了一种新的书写方式，即卡通叙事和卡通书写。动画文化中，童真童趣的表现、造型的风格化体现、时尚资源的调用以及对后现代艺术手法的采用等等逐渐占据了人们的生活，甚至成为消遣的重要内容。

二、动画文化的文本品格

在二维的平面空间对动态的事物进行展现，一直是人类孜孜不倦的企求，也是人类一直让瞬间画面产生运动的内驱力。远古时期，在西班牙阿尔塔米拉的洞穴壁画上，人们把野猪的两只前脚质朴地处理为前后落地的四只角来暗示的它奔跑。随后，中国的走马灯、皮影等都是人类表现运动的种种努力，但都不是真正的动画艺术。现代意义上的动画肇始于19世纪，许多科学家和艺术家通过自己不断的实验来探讨运动画面的秘密，即抛开在获得摄影本相的电影艺术后期望找到一种建立在绘画品性之上的艺术样式。1928年，美国的商业动画片《疯狂飞机》和《威利号汽船》标志着动画能够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样式存在，由它塑造的一只叫Mikey的老鼠（米老鼠）以其“乐观进取、天真快乐”的形象直到现在还成为表征美国精神的文化符号。1937年，迪斯尼动画《白雪公主》的成功正式宣告了“丑小鸭”时代已经消退了，动画本身已经获得与电影媲美的身份与资质。20世纪50年代，电视的出现，动画又形成了另一个分支——电视动画，打破动画电影的高成本制作，使动画可以借助分集式的剧作结构来聚合众多短片形态的小型故事。20世纪90年代，计算机的普及形成了以FLASH为代表的网络动画。从此，真正形成了动画电影、网络动画、电视动画、动画广告共构的一种动画现象，特别是日本动画电影《千与千寻》在柏林电影节上的成功，不仅意味着动画电影本身能和一般的电影文本平起平坐，而且还标志着动画已经成为影像时代里非常重要的文化事象。

在动画文本的品格考察中，我们不能忽视影像文化的成熟。它不仅是动画艺术勃兴的重要因素，还直接为动画文化的发展作出了技术上的铺陈，尤其是成像和图像处理技术的大众化、电脑高拟真技术的完善、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影像文化开始摆脱由精英把玩的藩篱，逐渐走向民间。1999年美国拍摄的《女巫布莱尔》，仅仅耗资35000美元，但创造了2亿多美元的票房收入，当年他们网站的点击率高达110000人次，与此相反的是文本中却充斥的各种新老摄像机无规则的组接，但是这种幼稚而独特的文本得到全世界的承认，形态上的奇异反叛反而成为网络时代里影像文化的重要现象，并且波及到华语地区。许多嗅觉灵敏的电视台以此为契机纷纷组织各类影像展播，比如凤凰卫视的“中华青年DV影像大展”、重庆电视台的数字频道等等。借此东风，动画艺术逐渐占据影像文化的高贵地位，动画电影所特有的审美体验也为影像文化的发展作出了一种弥缝，依附影像所形成的动画品格、动画奇观则成了影像文化中的重要构成部分，甚至还直接促动了真实影像自身的繁荣，出现了以《变相怪杰》为代表的一批真实影像与卡通影像混同为一的文本。

作为动画文化的物化产物，动画文本高度凝聚了人类的动画观念并承载着人们的审美体验。动画电影、电视动画、网络动画、实验动画（包括独立动画）等文本类型，不论在平面与立体、影视媒体与网络媒介、类型动画与艺术动画方面都占有了一席之地，显示出巨大的扩张力。对动画文本的品格形态探究则是集中在动画文本的本性研究上，即造型设计、时间掌控、叙事模式等诸方面。在造型设计上，囊括了构成材质、场景设计、人物形象设计、动作设计；在叙事模式上，体现为人物塑造、叙事风格、情节构成、人物关系的安排；在时间掌控上则体现为精确的动作设计和时间换算等方面。所以，通过对动画文本的构成元素的分析和透视，不仅可以找寻具有动画品格的语言本性，而且还还原了动画文化所渗透出来的观念品格。

三、动画文化的行为品格

动画文化的行为品格是人类对动画文化的存在体验，是对动画文化的社会学考察。在文化中，行为方式是“一个民族和群体在特定的生活条件下和代代相传的不断发展的各种活动中所形成的特殊行为，包括制度、集团、仪式和社会组织方式等”③。人类动画文化的行为方式有：动画生产、动画消费与动画生态。动画生产是指动画如何生产出来的以及是谁生产的，是甄别动画与电影和其他视觉艺术的标识；动画文化消费主要聚焦于动画消费者以及消费行为的构成、分类、特征等；动画生态则是动画文化的生态调节，即对动画文化各种构成要素的调控，使各要素之间相互适应，达到平衡。www.dolcn.com

动画文化产业的飞速发展使得动画生产与消费成为动画文化行为的重要支撑。国外的动画制作经过美国迪斯尼公司和日本吉布力动画工作室的拓展，在人物、情节、题材等方面的拓展上大大超出了早期的原初形态，出现了迪斯尼与日本动画为代表的两种主要的商业形态。吉布力的动画大师宫崎骏除了《天空之城拉普达》（1986年）获得第2名外，其余的诸如《风之谷的娜乌希卡》（1984年）、《邻居龙猫》（1988年）、《小魔女的速递》（1989年）分别占居了《电影旬报》当年评选的最佳影片的榜首，2001年的《千与千寻》的票房收入竟然超过美国巨片《泰坦尼克》。在美国，整个动画产业已经走出了动画文本生产的单一赢利模式，在开发出流行的动画明星后，紧接着就是服装、文具、玩具、工艺品，甚至是摹拟出了相关主题和形象的画册、游乐园等，直接把动画幻觉变成可触可摸的现实物象。1994年制作的《狮子王》，票房收入为3.13亿美元，而其他的综合收入则超过了10亿美元，远远大于动画电影本身的收入，近年的《怪物史莱特》，在动画明星大大走红后，又把史莱特的塑像置放到了东京等迪斯尼公园里。另一方面，动画的受众已经从单一的以儿童为主的接受对象扩充到了成年人层面，文化消费逐渐得以扩散，从以儿童为主的原初形态成为当下儿童与成年人共构的普泛化形态，各个层面的受众都可以从风格化的文本形态中获得自己的看点。一定意义上，日本电视动画剧《蜡笔小新》就是为成年人制作的动画文本，导演精心营构的叙事策略以及故意设置的许多看点已经超出儿童的接受范围，游弋在童话与寓言之间的动画已经被用另外一种新的画面风格继续表征着人类表述自己幻觉的企图和努力。所以，动画本身早已超越了其文本自身，其产业化的运作方式必然结合或者应和着社会时尚以及其他社会语境，以共同促进动画文化的生成，营造出动画文化本身独特的生态态势。

可以说，由卡通思维、动画作品、动画的存在体验三个部分共构的动画文化品格就是对动画现象最明显的特性，即卡通书写的张扬。卡通书写的这种基础性的行为方式不仅带来了动画文化在外在形式上出现与其他亚文化的差异性，还是对动画时代和动画文化里人类卡通化存在方式的一种应和与归纳。动画文化便在与其他亚文化的类型比较与决裂中开始明晰出卡通书写所彰现出来的独特资质，从而获得文化内涵上的修缮与完备。

① 罗杰·M·基辛，北晨编译，《当代文化人类学概要》，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1986年4月版，第53页。
② 古迪纳夫，转引罗杰·M·基辛，北晨编译，《当代文化人类学概要》，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1986年4月版，第53页。
③ A．Bullock、O．Stallybrass：The Fontana Dictionary of Modern Thoughts，London，1982．P150．